欧阳斌
吴海军给很多人的印象是“草莽”。
他在发布会上用大嗓门抒情，“消费者的钱是好钱啊”；他公然宣称，“我是全中国靠卖PC赚了最多钱的人”。他居然说神舟卖电脑是为了“提升中华民族的文化，提高中国人的国际地位”，这种“理想”或者说“无厘头”让我记忆颇深。
在每个发布会上，他嗓门洪亮得简直可以不需要麦克风。他嗜好当着媒体和经销商批评竞争对手、“攻击”国外电脑厂商尤其是日本厂商。他情绪饱满、斗志昂扬，这时候，他像一个刚从强国论坛里跑出来的激情高中生。他痛陈外国厂商对我国消费者如何高利润剥削———倘使有感性的爱国青年在场，一定会觉得不用神舟电脑简直是不爱国。但是几十分钟后他又开始夸奖神舟电脑是用质量上好的显示屏———是日产某品牌的屏。他像一个二人转小剧场的主持人那样娴熟地调动现场的情绪，他跟拿着笔记本的漂亮模特现场交流、不大高明地插科打诨，他在毫无准备下现场调度媒体总编上台捧场，直弄得嘉宾形如道具，丝毫不顾及别人感受。———那个令人尊重而又有涵养的总编一直面带微笑，直到我们一起离开酒店时才轻描淡写地对我玩笑了一句，吴老板“太不见外了”。
他以卖低价电脑著称，媒体称他“价格屠夫”。他跟记者说，“我们的公司只有一个股东，那就是我。”他在深圳建起了自己的园子，办公楼周遭环水形如大船十分气派。在大众眼里，吴海军是个十足的“草莽英雄”、粗放之人。
其实不尽然。
几年前在新世纪饭店的一个发布会间隙，我尾随吴海军上到21层的房间。半途，一个貌似神舟中层干部的中年女士告诉他，有一小半人有事情不参加晚宴了，吴海军表示，这样的话大家就拼桌一起吃，取消几桌。
我们一起从21楼下来的时候，之前的那个女士带着敬畏、领着酒店服务人员来请示：“他们说晚宴的桌数不能退订了。”吴海军温和地说，“钱我们照付，但是东西我们不要那么多了，有多少人吃上多少人的———食品都是人力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不可以浪费。”
我判断这大概不会是作秀，至少这个事无巨细的汇报和温柔细致的处理出乎我意料。
吴海军的精细更让我吃惊。2005年春天，在他偌大的办公室里，他当着我和同事的面，从一堆报纸里面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熟悉地翻到某个广告页。我们看到，那是他竞争对手的产品广告。他拿出手机———我记得是Moto的智能手机“明”———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一个配件一个配件地报价、一个配件一个配件地算给我们听，最后说，“我轻易就能做到他们那样的价格”。他对竞争对手的产品配置与价格，对自己的产品配置与价格，就好像我小学时背“床前明月光”那样熟悉。
他之所以能把价格做到很低，原因之一是，他会亲自去跟上游元器件供应商谈判，侃价。所以，他能拿到比较好的价格。说起这个他神采飞扬———这一幕，我常常跟日后见到的高级职业经理人比照。
较为了解他的人都说，他是不是中国最好的企业家不好评价，至少，他是中国最好的“产品经理”。
成功的企业家、杰出的产品经理吴海军还是个诗人，他有本诗集。我拜读时以为是汪国真诗集没选上的作品。不过，诗人吴先生还是享受其中的，他甚至还为他的新产品吟过诗。尽管如此，我还是要为我眼中的蹩脚诗人吴先生说一句，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诗人，只要你能享受那些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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