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浩 我不办学校谁办学校?———-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8-4-22 10:26:51 · 来源: 新京报
新东方英语老师“自立门户”创办英语学校
老罗曾经是新东方著名的英语培训老师,两年前他离开新东方,自己做了网站。日前,老罗又重新回到了“教师”的岗位,然而,这一次他是自己做了校长,开办了自己的英语培训学校。
目前,老罗的英语培训学校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筹备期。作为曾经人气最高的英语老师,如今“自立门户”,老罗究竟是如何从“出走”新东方到开办自己的学校的?就此,老罗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
人物名片
罗永浩 人称老罗,1972年生,吉林人。高中辍学,曾经摆地摊、开羊肉串店、倒卖药材、做期货、销售电脑配件、从事文学创作。2001年至2006年在北京新东方学校任教,由于教学风格幽默诙谐并且具有高度理想主义气质的感染力,所以极受学生欢迎。很多学生盗录其讲课内容在大学的校内网站上传播分享,这些音质奇差的盗录内容在2003年左右流传到了互联网上,旋即以“老罗语录”的名义风靡大江南北,成为一个奇特的文化现象。罗永浩本人也因此受到众多媒体的采访和报道,并两次当选百度十大年度风云人物。罗永浩于2006年6月辞去新东方的工作,于同年8月创立风格独特的博客网站“牛博网”。目前该站已成为在大学生、文学青年、媒体从业人员和知识精英当中最具影响力的中国本土网站之一。
办学校对我是最容易赚钱的一件事儿
新京报:你现在要自己当校长办英语学校了,你怎么想到要开办学校的?
罗永浩: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赚钱养家,我从新东方辞职后一直做牛博网,我把牛博网做到能够赢利的时间估计得比较乐观,但后来发现没那么快,这种传统的,以内容为主的网站赢利周期通常都比较长,现在牛博网的那点收入仅够维持它的运营,而我已经辞职快两年了,所以就想到要做些其他事情来养家糊口。我的一些朋友帮我放出风去,结果有些大网站的高管希望我能去他们那里做事,开出的条件也很不错,我虽然很动心,但实在是放不下臭架子,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说,老子也是一家网站的老板啊,跟你们老大是平起平坐的,怎么可以给你们网站打工呢?你们真是太放肆了。
新京报:那他们怎么说?
罗永浩:呵呵,大都是比较熟的朋友,他们跟我说,滚。
新京报:后来呢?
罗永浩:后来有几个私立培训学校的老板也找过我,希望请我去跟他们合作办学,但是接触了几个之后,觉得这帮家伙好像还不如新东方的俞敏洪老板,我渐渐意识到俞老板能成就这么大的买卖,是因为他这个人在这个整体比较烂的培训圈子里,是最不烂的一个。再后来我就想,我为什么这么怕麻烦呢?索性勤快一点,自己开个学校算了,毕竟这对我来说,是最容易赚钱的一件事儿,我在这行里教了这么多年书,教得名满天下,我在这里有人脉,有资源,声誉好得令人发指,人格闪亮得让人嫉妒,我不办学校谁办学校啊?不办的话估计学生们都不答应。
新京报:那你为什么没有在当时刚离开新东方,人气最旺的时候选择开学校?
罗永浩:那时候我一心要做牛博网,顾不上嘛,我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我通常会选择做我爱做的事情,而不是做对我最有利的事情……对了,我也没觉得我现在就人气不旺啊,我凑巧也是一个很无聊的人,自从有人告诉我百度首页有个“搜索风云榜”之后,我都会两三个星期就去看看我自己的排名状况,我在百度里被搜索的日平均数常年都是一千四百次左右,稳定得很。
新京报:你还有这嗜好?
罗永浩:是啊,丢人吧?呵呵,我刚知道有这个榜的时候特兴奋,天天看,我还请那个告诉我有这么个榜单的朋友吃了好几顿饭,感谢他的消息带给我这么多快乐。
晚上醒来忽然明白自己在创业
新京报:那你现在的创业生活是什么样的?
罗永浩:非常忙,感觉时间严重不够用,公司和学校的筹备工作操办起来千头万绪,晚上经常睡在办公室,虽然很累,但是感觉充实,所以心情也很好。有一天晚上,我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被尿憋醒了,睁开眼睛发现后面很亮,因为办公室没有窗帘,外面都是霓虹灯和街灯什么的,我躺着迷迷糊糊发了一会儿呆,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后来我就坐起来了,发现自己是在办公室,突然就高兴坏了,心想,我靠,老子在创业啊!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新京报:你一直以来,以喜欢说脏话著称,以后做了校长会改掉这个习惯吗?
罗永浩:我不是喜欢说脏话,我只是不介意说脏话,我小的时候,父母总是教育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至于脏话不脏话的,从来没提过,我们那里的孩子都说脏话,所以我对这个不太敏感。我开博客后,还有人因为这个上纲上线,扯到我的家教问题,我觉得我受到的家庭教育还不错啊,父母希望我做一个正直的人,我就做到了,多好啊。非说他们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也就是我有时候正直得让他们都受不了,感到很头疼……呵呵,一吹牛又跑题了,回到你的问题上,我想如果我的合伙人及投资方认为这是个问题,我会从敬业的角度考虑改掉这个习惯,特别是如果我们将来开设针对未成年人的英语培训的话,更是这样。
是我自己让我自己成名的
新京报:到现在为止,提到你的名字大家还是会和新东方联系在一起的,你认可是新东方让你成名的吗?
罗永浩:准确地说,是我自己让我自己成名的,只是由于因缘际会,新东方这个商业培训机构有幸提供了这个平台而已。当然,我的成名很大程度上也是非常偶然的,要不是那个我不知道是谁的学生整理了我的课堂录音放到了网上,也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儿了。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谁的成名又不是偶然的呢?
新京报:你从新东方出来之后,多次发表过激烈批评新东方的言论,以后你作为新东方的竞争同行,还会继续发表这样的观点吗?
罗永浩:我想应该不会吧,除非我将来从我办的这个学校退休了。我不觉得我作为竞争同行就一定不该发表批评新东方的言论,我只是觉得同行间这么做很没意思就是了,这是一个职业尊严的问题,比如苹果电脑的产品广告总是批评羞辱PC阵营的产品,我就觉得很无聊,你就通过比较说你的产品好在哪里就行了,不用把对方说得跟屎一样。
新京报:那时候你批评新东方好像惹来了很多非议是吗?
罗永浩:是啊,很多奴才思想严重的笨蛋骂我,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怎么可以这样反咬给自己开了五年薪水的老板呢?更难听的也有,主要就是这类观点。我当时觉得很滑稽,我就想,就算现在工作不好找,你们也不至于这么贱吧?你给老板打工,老板给你发钱,这里面怎么就有恩情了呢?敢情马克思老师一边写书,一边毁大英图书馆的地板全都白忙活了,何况,我在新东方五年,只有简单的劳务合同,没有正式的劳动合同,没有档案,没有五险一金,上一节课拿一节课的劳务钱,这么简单的劳务关系,只怕俞敏洪老板也不好意思以我的老板自居吧?这就好像你家里装修,请了个装修队来给你家干活,你再傻也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是装修队的老板吧?
我们学校的项目和新东方一样
新京报:现在市场上有这么多英语培训学校,新东方基本处于垄断地位,你的学校靠什么吸引人?
罗永浩:根据一些调查资料来看,这两年中国英语培训市场每年的总收入大概有150亿左右,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目前还没有任何一家可以做到垄断,包括著名的新东方,新东方2007年的收入是10亿左右,在一个行业里,占据了1/15的市场份额应该算是很大了,但你很难管这个比例叫垄断。新东方只是在北美考试项目里占据了垄断地位,也就是托福、GRE、SAT这些项目上。我们的学校前期主要想做的,刚好就是这些项目,因为我们的教师团队都是从新东方北美考试部出来的最优秀的一批资深教师,做这个最有把握。虽然新东方的品牌名气很大,但是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宣传演讲和说明,学生们会做更加理性的选择和判断。
新京报:这个宣传和说明主要是什么内容呢?
罗永浩:我相信当学生选择一个为期二十天的短期培训课程的时候,所有的考量里最重要的就是教师质量,新东方因为发展规模和公司策略的问题,通常是每个班用两个优秀的教师搭配两个较差的二线教师来上课,寒暑假培训高峰的时候,甚至用一个优秀教师搭配三个二线教师的情况也很常见。而我们学校的课程,基本上可以保证四个教师都是非常优秀的原新东方资深教师,合适的时候我们会公布这些优秀教师的名单,这样想来上课的学生可以去找他们的师兄师姐们去打听,看看这些老师是不是真的像我们宣传的那样,是原新东方资深优秀教师。
新京报:那随着你的学校的发展,招生越来越多的时候,你怎样避免重蹈新东方的覆辙呢?
罗永浩:我们原则上不会像其他教育机构那样自己招聘并培训新教师,我们会用丰厚的薪酬和其他福利吸引其他学校的优秀资深教师参与到我们的队伍里来,从而保证每一个上岗的教师都是非常出色的并且是经验丰富的,万一我们的教师队伍的扩大速度跟不上我们招生规模的扩张速度,我们会减少招生以保证教学质量。
新东方不是久留之地
新京报:为什么这些新东方的或是其他机构的优秀教师会愿意跟着你来做呢?他们在新东方这样的大企业里不是更有保障吗?
罗永浩:对教师来说,除非你要转型去做行政管理工作,要不然新东方这个地方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发展空间的,无论你教书教得多好,你的待遇基本上都不会再变了,以我自己来说,从到新东方的第二年,也就是2002年开始,一直到2006年离开新东方,薪酬基本上都没有调整,反倒是为了提高学校的利润率,新东方取消了很多优秀教师的福利。所以对那些不想转行做管理,只想一心教好书并且得到更好的回报的老师们来说,新东方不是什么久留之地。我自己是教师出身,也坚信教师队伍是一个学校最有价值的部分,所以我们的公司政策是跟优秀教师们分享收益,让优秀教师人人持股。而且分享红利之前,这些教师也能拿到和新东方完全一样或更高的课酬。另外,为了让教师们真正有归属感,我们也在积极向google这样的企业的总务、后勤人员虚心请教和学习,你知道google是一个以员工福利做得好著称的企业。
过去很多教育培训机构总是讲,教师是学校的灵魂、核心,但是教师待遇并没有随着机构的赢利增长而上升,绝大部分利润都被老板和欺上瞒下的管理人员拿走了,只剩下一堆穷核心和穷灵魂在那里发牢骚。比如新东方上市后,很多一无所获的老教师情绪都很不稳定。
新京报:也包括你吧?
罗永浩:呵呵,是啊,当然也包括我,这也没什么羞于承认的。我其实还是有些股票的,只是很少就是了。看着那些欺上瞒下的小人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千万身家,感情上肯定是要受些刺激的,不过我调整得还算快,所以没得抑郁症。
新京报:新东方除了教课以外,还会有一些自己企业文化的小册子,向大家灌输“新东方精神”之类的思想。你的学校除了英语培训以外,会不会也有些精神灌输的东西?
罗永浩:我最近刚看了《新周刊》杂志做的一个专题,叫做“有一种毒药叫成功:成功学的泛滥与迷失”,看完了很有感触,这个专题里的几篇文章在百度、google里都能找到,希望那些渴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的年轻人都能看看,也希望那些整天神情亢奋地对年轻人讲这个世界只有winner和loser的“大师”们也能停下来一会儿看一看。我们也会给学生提供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但肯定不只是“只要你肯努力,你就一定会成功”这类的废话屁话。
■ 自述
教会学生自己思考更重要
以“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风靡网络的老罗创办的“牛博网”。
我出生的时候,文革还没有结束。毛泽东病死的时候,我四岁,看到大人们都在哭,我吓坏了。我现在才36岁,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但是我发现身边的很多年轻人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文革了,毛泽东干过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们终究会知道,除非我们什么都不做。
我是一个朝鲜族,我长大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民族仇恨,但还是感觉到了某种程度的民族隔阂,现在我已经36岁了,回到家乡的时候感觉这种情况依然存在,在中国的某些少数民族聚集区,这种情况好像更严重,不过我相信我们终究会和谐共处,除非我们什么都不做,或是冲到家乐福对着另一群在那里打工的中国人大声怒吼说我们很爱中国。
我高中决定退学的时候,父母没有给我太大的压力,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的运气,但我认为这和我长期努力改造他们的思想不无关系,改造父辈的顽固僵化思想确实很难,但是我相信总会找到一些办法来解决问题,除非我们什么都不做。
我后来做了教师,经常有已经上了大学并且对大学教育非常不满的学生来问我是否建议他退学,我说,我不建议你退学,也不建议你不退学,我建议你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然后自己做决定,如果你对这样做的可能后果不是很清楚,我可以根据我自己的经历给你讲讲,通常这些学生都会对我没有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指示”感到失望。后来我发现很多“教育家”、“教育工作者”、“知识分子”专门靠为年轻人“设计人生”来赚钱,生意好得不得了!可我还是相信教会学生自己做判断和思考比帮他设计出一个“成功的人生”更重要,即便他们真的被“设计”得很快乐。
我开始给人打工的时候发现,大部分的中国企业里,劳方的权益是得不到保障的。我对此表示批评和愤慨的时候,我的同事们,跟我一样是受害者的同事们,常常劝我说,“别再生气了,哪里都一样,哪里都是一样的啊,做老板多不容易啊,做老板就像爱一个人一样———好难,什么意思?你没听过那首歌?‘爱一个人好难’?不管了,反正咱们要拼了老命理解老板的苦衷啊……”呵呵,我相信总会有些地方不一样,如果真的全都一样,我们也应该做点什么,让它变得不一样,即便这么做会有些风险,比如丢掉饭碗。
我和小黄斌(牛博网CTO)开始做牛博网的时候,很多做过网站的朋友指点说,为了吸引读者,你要放这样这样的内容,为了宣传推广,你要采用这样这样的手段,为了拉广告客户,你要耍这样这样的花招,我想了想,好像我们的选择只能是,要么不听从这些劝告,继续叫它牛博网,要么听从这些劝告,然后给它改名叫不牛博网,后来我们决定还是叫它牛博网,因为牛博网显然更好听。开张十九个月之后,我们的日PV(页面点击)做到了100万,你可以认为我们发展得还是很慢,但是在同样做到了这个数字的网站老板里,我们笑得最开心。
我和大黄斌(老罗教育科技有限公司CEO)决定开英语培训学校自己做老板的时候,有人说,你要是不改变你的那套天真的想法,是无论如何都赚不到钱的,也许他们是对的。但我还是不相信提供同行业最高的薪酬和福利,聘请最优秀的教师,埋头打市场做宣传,老老实实地为学生做好课程培训和配套服务并且只收取一个合理的费用会赚不到钱。如果将来真的赚不到钱,那也一定是因为我们自己做得不够好,而不是因为做得不够邪恶,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作恶”还能赚到钱的企业,虽然可能会难一些。
由于我擅长摆生活态度健康积极的造型,所以我的很多学生都以为我没有情绪消沉的时候。实际的情况是,当我面对普遍存在着的丑恶现实的时候,常常会短暂地感到厌倦,感到人生虚无,但和那些因此“看透了人生”后变得犬儒的笨蛋的区别是,我会因此加倍努力地去尝试改变现实。因为我知道,正是每一个放弃了理想的人,使得别人的人生变得更加丑恶、艰难、令人厌倦甚至是虚无的了。
记者手记
过于招摇的烙印
作为曾经在新东方上过课的人来说,对其中某位老师产生特别的情愫是件很自然的事情,我没有上过老罗的课,但对于他“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的教学生涯却并不陌生,以至于我觉得,老罗身上“新东方”的烙印过于招摇,这对于他自己开办学校而言说不好是优势还是障碍。
生活中的老罗很随和,他也经常话语中夹枪带棒地讽刺人,但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约老罗采访是在他新租的办公室里,10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并不大,老罗却很自豪地带着我转了一圈,“看还不错吧?楼下就是大商场,女员工肯定都喜欢;晚上对面都是霓虹灯,很漂亮。”我望向窗外,问“对面就是新东方吧?”“对,但是有楼挡着,从这里看不见”老罗不动声色。
当摄影记者赶来拍照的时候,我看见老罗里里外外地洗了两次脸,“实在不习惯拍照,觉得太傻了。”老罗拍照时的笑容是我见过他最腼腆的表情。
C14-C15版采写/本报记者 刘玮 C14版摄影/本报记者 王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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