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里中心门前,横七竖八停着各处来的轿车。门口排队的是来签证的学生,把门口塞得很满。厚厚的签证材料用各色的夹子夹着,一捆一捆地,填没了这只手和那只手之间的空隙。门口进去上21楼就是英国使馆签证处了,使馆的签证官都在每端坐在小房间里。朝晨的太阳光从整洁的玻璃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楼下焦急等待着的家长们。
那些个学生几天前就从外地来了,坐着飞机和火车,到了嘉里中心,早饭也不吃一下,便来到签证处占卜他们的命运。
“签证率40%,存款要六个月历史,材料没翻译的不要。”前台收材料的小姐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学生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二月里,你们不是说60%吗?”
“70都有过,不要说60。”
“哪里有跌得这样厉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学生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原来出来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天照应,父母把钱全存好了,也考了个好语言成绩,学校的OFFER也都到了,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民工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去的好,我们在国内上学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小姐冷笑着,“你们不去,人家就关门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毕业生,头几批还没审完,今年的毕业生就要涌来了。现在做生意的、当官的也多得是。签证是为他们留着的“
做生意、当官,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拿到OFFER不去留学,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去呢?扩招以后根本找不到好工作,亲戚同学朋友都知道要留学,面子是不能丢的。
“我们到上海签吧,”在上海,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有人这么想。
但是,小姐又来了一个“嗤”,眨着微翘的睫毛说道:“不要说上海,就是到广州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签证率40%”
“到上海去签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上海签证要上海户口,天知道他们多收我们什么材料!就说依他们给,哪里来的材料?”
“小姐,能不能您帮我翻译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翻译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工资是拿固定来开的,你们要知道,翻译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要求实在太高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前年的要求是三个月,去年也没要全翻译,不,你小姐说的,贷款都办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三个月少一点吧。哪里知道要六个月!”
“小姐,就是去年的老要求,三个月吧。”
“小姐,学生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别全翻译了。”
另一位小姐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要求高,不要去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签证,不给你们,有别人的好给。你们看,又有几群学生挤过来了。”
三四张GLASSES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过来,GLASSES后面是充满着希望的年轻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西服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要求。”
“比去年都不如,签证率40%,存款需要半年历史,材料还要全翻译”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拿到OFFER总得办签证;而且命里注定,只有留学到英国。英国有的是大学学位,而履历表中需要的正是海龟经历。
在体质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要不要面试的争持之下,结果戴GLASSES的朋友把自己送进了各个有签证官的OFFICE,换到手的是或长或短的签证。
“小姐,签证时间长些,多给几年签证,不行么?”签证拿不到长时间,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乡下#&%!”夹着一枝口红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读一天书,就给一天签证,谁好多作你们一天签证。我们这里没有长时间的签证,只有这样的签证。”
“那末,换工作签证吧。”从名称上辨认,知道手里的VISA是不能工作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移民倾向!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VISA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VISA上的Terms,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签证处,另一批人又排者队挤了进来。同样地,在房间里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临近留学以来,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自己送到英国,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海龟证。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拿着签证材料来的学生朋友上签证处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学费和汇率现在年年涨,15万只够一年学费,还多是既没法联系实际,理论又落后的无聊课程,太吃亏了。加上宿舍费杂费生活费交通费,1年怎么说也要20万。伦敦也要去的。陈列在大英博物馆里的花花绿绿的古董,听说门票只要几十磅一张,早已眼红了好久。女学生盘算自己留学时几时找外国朋友,结婚,几时生子,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几张耀眼的证书,一趟旅行,或者生得很好看的家底殷实的老外。难得最近天照应,高考门槛放低,很顺利就拿到了毕业证,学位证。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学习,生活还有旅游,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不止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馀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买一辆汽车。这东西实在怪,自己付首期、每月交Mortgage,还可以投资升值,出租赚钱,比公共汽车,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签证处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
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袋里的多数存单的金额没有剩下多少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自己才会满意,这要到了英国的时候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坐火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在北京市中心走一转,买点东西带去英国,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拥挤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签证处和汇率。女孩臂弯里勾着包,或者一只手牵着BF,眼光只是向两旁的店家直溜。有几个给所谓名牌大减价勾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
“小姐,这件衣服是最后一件,穿在你身上是既有气质有漂亮,还有30%DISCOUNT,机会不多哦。”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
当,当,当,——“长城干红刮刮叫,29一瓶真公道,先生,带一瓶去吧。”
“喂,,这里有各色笔记本电脑,特别大减价,八千五一台,包修,要不要买台回去?”
几家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先生,小姐”,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先生”的西服,他们知道惟有刚来时,“先生“们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先生”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手里。学费之类必需付,不能不留。各种语言培训中心的培训价钱太“咬手”,不上了吧。电器呢,预备买台笔记本,预备买IBM就单买了个联想。崭新的MP3打开试听,刚刚合适,给GF一句“不要买吧”,便又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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